僕最近的一個觀點是,科舉和相關官僚制度所建立的「士」的概念,在中國的幹部制度中得到了延續。

而這種「士」概念則使得每個自認爲聰明的中國人都認爲自己是潛在的國家的統治者。

這也解釋了中國的知識分子傳統的「高愛國心」,而知識份子本應是平衡愛國主義的羣體。
這個士概念很難定義,大致可以說是

1. 聰明人可以進入政府改變政府
2. 聰明人不應該以行業區分。(也就是說各行業的聰明人都應該成爲統治者,而非獨立的 professional )
3. 聰明人有天然的合法性去統治不夠聰明的人
4. 是否聰明應當由考試決定
5. 聰明人應當被授予社會資源和經濟資源上的特權。
而這種「士」概念其實是 anti-professionalism 的。

也就是相信士概念的人,並不會像是西方的專業人士那樣具有獨立性和道德,並把磨礪自己的專業當作人生的成功的衡量方式。

而相反的,能夠進入官僚體系,無論是政府還是大企業的官僚體系,纔是成功的標誌。

這樣是不會有真的 professional 的。
大英帝國的權力平衡,並不是法蘭西式的三權分立。而是更加分散。

不僅是政府內部的權力制衡,而且在政府外部,也會有各種各樣的公會和學校掌握「知識的權力」或者「因爲執業能力和提供了公衆必需的服務而擁有的權力」。

整個社會在沒有一個「絕對的權力」的前提下運轉。
而「士」概念則是承認,社會應該有一個絕對權力,越接近政府,絕對權力就越大。而聰明人應當被選擇和接近這個絕對權力,一方面服務這個絕對權力,一方面獲得超額的收入。

這種概念是在支持一個極權的社會。無論執政黨的信仰的主義是什麼,最終都會走向極權。
當然,「士」概念雖然在現在看起來是很糟糕的東西,然而在1000年前反倒是很先進的觀點。

因爲 士 概念所替代的是門閥。而門閥之下,即使是聰明人也必需做被統治者,能夠成爲高官的人,必需生在門閥的家庭中,而統治的知識也是作爲家學流傳。

相對門閥,士 在當時還算得上先進的制度。
然而,即使是當年的先進制度,如果一千年以來都沒有向進一步的個人自由發展,卻仍然抱着「統治者受命在天,士要幫助受命在天的統治者統治」的觀念。不落後纔會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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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n 26
如果需要給非軍事愛好者解釋機槍,用這個影片會省不少時間。

————
什麼是 ……

自動步槍
輕機槍
中型機槍
重機槍
班用自動武器

這種解釋方式也是很棒。

從「爲什麼存在——也就是被期待的機能」開始解釋,

然後解釋需要的性能特徵,

再以例子解釋設計的結果。
簡單來講

重機槍(一戰):持續火力壓制的防禦武器

自動步槍:便於攜帶可以提供短暫自動火力的進攻武器

中型機槍:能夠移動但持續火力較差的重機槍

輕機槍:比自動步槍持續火力更好但犧牲便攜性的武器

通用機槍:科技發展使得可以兼顧持續火力和便攜性的結果
Read 4 tweets
Jan 24
從 profession 角度看兩戰中的德國軍官。

通常的敘事中國防軍是服務於國家的軍隊,但世界上可行的敘事並不只有這一種。一種德意志敘事是「不是普魯士國有一支陸軍,而是普魯士軍有一個國家」。

這一篇則選擇站在 profession 角度上,也是站在「人」的角度上的敘事。 t.me/s/BeaverPro/151
Profession 這個詞當然有很多種定義,其中一種可行的是,「擁有特權的執業者羣體」。而德國軍官當然是這種羣體。首先他們壟斷着「戰爭」的知識並在「戰爭」這種活動中執業,其次他們受到了德國的制度性的尊重——有穩定的收入和大衆的認可。
這種敘事常常能夠提出更直接的解釋。

第一,一戰的失敗被歸結爲「刺刀在背」。「認定德國失敗並非軍事失敗,把責任歸因於共產主義者和猶太人」站在民族主義上當然合理,但以 profession 敘事也可以解釋成「認定德國的失敗並非軍官的失敗」。這就是明顯地推卸責任以保證自己的地位的論述了。
Read 10 tweets
Dec 27, 2021
如果王安石真的是穿越的……

誒誒誒?到什麼時代了?
宋啊,啊,這個文官系統不行的,會滅亡的。
誒誒誒,現在纔剛剛天禧五年。
不錯,可以利用背書的經典去參加一下科舉,反正宋不會在我死前滅亡。
對,一個小官的收入就足好了,根本不要去做大官被一羣人罵。
誒誒誒?因爲不努力升官反而被當作清流了?還有好多人要結交我,人家不要出門去見人啦。

收到委任書了,是夠大的官,嗚嗚嗚,要寫信回絕掉。

什麼?被再次催上任了?人家不要去,寫一下人家資歷很輕,不適合吧。

誒誒誒,第三封催促上任?寫信說,你們繼續讓這種推脫的人去做官就會敗壞風氣。
完蛋了,第四次被催要上任了,萬策盡……好想要躲起來,但是躲起來就沒有俸祿了。胡謅一些理由推辭吧。

第五封,上面的大人物都是 stalker 嗎?嗚嗚嗚,再不去做大官就要被砍頭了。
Read 5 tweets
Dec 27, 2021
跟歷史學家聊天時,僕就表示,熙寧變法中最大的失敗是,王安石沒有 domain knowledge 也找不到具有 domain knowledge 的人才。

辦普惠金融沒有金融專業人士,辦外包沒有採購專業人士,辦軍事沒有專業軍官。

( 王安石輸在志大才疏上,而志大才疏正是宋的治理戰略的結果。
宋的文官治國戰略,是透過給於儒教文官足夠多的特權以換取他們的忠誠。

結果就是大多數聰明人都會試圖去做文官——也就是學科舉需要的跟現實沒有多少關聯的知識。

而真正有科舉以外的知識的非文官又不能重用(因爲一旦重用非文官就意味着剝奪文官的特權壟斷,失去文官的忠誠)。
再加上宋帝國沒有皇子出國留學的傳統,於是自宮廷到文官系統,都在「科舉」的天花板之下。

也就是說從組織的知識管理的角度上看,宋一開始就已經在倒計時了——舊知識不斷流失,且很難獲得新知識。

而熙寧變法能做的只有加快和減慢倒計時的速度,而無法改變時針的方向。
Read 6 tweets
Dec 25, 2021
宋初將兵分離是建立在軍隊的充分專業化之上的——現代軍隊也是高級指揮官不負責養兵的。

只要是達到一定標準,指揮官就不需要根據部隊的特徵改變大方向的策略。

「先是,太祖懲藩鎮之弊,分遣禁旅戍守邊城,立更戍法,使往來道路,以習勤苦、均勞逸。故將不得專其兵,兵不至於驕惰。」宋史志141
但一旦軍隊因爲失敗的軍隊管理而使得專業性下降,纔會出現「指揮官不得不控制士兵」的需要。

「淳化、至道以來,持循益謹,雖無復難制之患,而更戍交錯,旁午道路。議者以為徒使兵不知將,將不知兵,緩急恐不可恃。」宋史志141
像是現代的會計師事務所,如果有完善的訓練,那麼就能夠保證有相同年限經驗的工作人員具有達到標準的能力。

於是就不需要固定團隊,只要按照職階調配需要的人力就可以。

而在缺乏訓練的事務所,纔需要固定團隊以確保帶隊跟隊員的相互理解,從而保證效率。
Read 8 tweets
Dec 24, 2021
宋初是把西北三路的收入全部用來養當地的軍隊。軍隊的規模以收入爲準。

(所以其他財政支出大概都要由東南幾路負擔。

——
「願詔樞密院同三司量河北、陜西、河東及三司榷貨務歲入金帛之數,約可贍京師及三路兵馬幾何,然後以可贍之數立為定額。額外罷募,闕即增補。」
宋史 志140
順便說,志140 全篇中只有 6 次提到 弓 但是有 43 次提到弩。

所以大概宋已經主要使用弩爲遠程武器了…… XD
這個民兵替代募兵大概是因爲熙寧變法的保甲法來的。

本來宋軍採用募兵制還能維持精銳的常備軍——常備軍加財政國家本是宋帝國的起家的基礎。

結果改制換民兵反而等於捨棄了自己的優勢。

「自元豐而後,民兵日盛,募兵日衰,其募兵闕額,則收其廩給,以為民兵教閱之費。元祐以降,民兵亦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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