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国在二十世纪初流行雇用自由理论,说政府不能干涉雇用自由。当时,这种理论把限制工时、禁止童工、规定最低工资、要求最低限度的劳保等都看作政府干预雇用自由,法院推翻了无数这种规范性法规,直到罗斯福威胁增加最高法院法官人数,法院才收手。
2/ 雇用自由,听起来很美好,在理论世界甚至接近完美。大萧条一来,人们发现所谓雇用自由,主要是存在于那些自己都没有雇用自由的理论家的想像中,雇员和雇主之间讨价还价的筹码差别太大,在劳资不对等的条件下,谈不上什么雇用自由。法院虽然慢了好几拍,但最终还是承认了劳资不对等的现实。
3/ 有理论家说——那些理论家大都是中老年男性,给妇女产假会降低妇女的劳动参与度和就业率。但从各国的就业参与度来看,其他给妇女产假的发达国家,妇女的平均劳动参与度和相对于男性的就业率,并不比美国妇女低。妇女的劳动参与度和就业率取决于很多因素,产假可能是其中一个因素,但不是决定性因素。
4/ 还有一种更奇特的理论,说是给妇女产假,对不生孩子的妇女和男性不公平。但不生孩子的人老了,要靠生孩子的妇女生的孩子交税,包括交养老金,供养他们的退休生活。如果生孩子的人少,劳动力供应减少,各国的退休金制度都会破产。很多理论,表面上头头是道,但跟现实对照一下,经常发现是些假货。
5/ 跟其他发达国家相比,美国保留了更多原始资本主义的东西,有更少的规范,更鼓励强者出头,有时候甚至不惜直接或间接牺牲弱者的利益。一些中文山寨保守主义者说,欧洲走上了左派邪路,美国还有救,主要是欣赏这类原始资本主义的遗产,以为这是美国社会的正统。
6/ 貌似中文世界的一些山寨保守主义者以为,从启蒙运动以来,欧洲就越来越差;美国也是刚建国的时候最好——他们不好意思说,奴隶制的南方最好,但从他们频繁使用的那些中文翻译的名词、短语来看,好象更接近当年美国南方的说法。对于南方人来讲,内战之前,在经济上的确经历过辉煌年代。
7/ 密西西比三角州一代的百万富翁密度曾高于纽约,奴隶的生产效率和从每个奴隶赚到的钱的确高于自由劳工。奴隶的三餐营养和生病后的治疗普遍比自由劳工要好,因为伤残或死一个奴隶,对奴隶主是笔巨大损失。后来废除了奴隶制,但有理论家继承了那种理论遗传,转弯抹角在中文世界垃圾化成山寨保守主义。
8/ 看一些中文山寨保守主义的说法,基本是党国政治教科书的思路模式加美国极右的名词短语。这些才俊习惯了按标语口号站好队,然后相互对着抛概念,抛来抛去,找不到现实在哪里。政治现实从来不像他们想像的那么运转。像投票,在川普之前,州一级选举和地方选举,我和身边不少朋友都是投共和党候选人,
9/ 但选总统是看人不看党。县一级选举如果有认识的人参选,也是投人,不看他什么党。不知道这种做法是左还是右,是激进还是保守。那种拉出几条标语来对着喊的做法,在现实中不是没有,但不是正常的人正常的做法。他们可能是把民主政治中的一些极端表现当成了常态,也可能是还搞不懂常态是怎么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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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Oct
1/ 在中国生活了三十多年,在美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对两国都有感情。但经历了两边的人生之后,很难再回到中国那种社会生活,不是说那里不好,而是说已经不习惯那种人跟人交往的方式和社会氛围,不只是政治方面——自由从来就不是抽象的东西,而是具体的日常生活方式。至少是不被人盯着,也不盯着别人。
2/ 中国大致是个好孩子社会,很多成年人的行为方式并不成年,而是有强烈的好孩子心态和特征。他们小时候做父母的好孩子,大了做领导的好孩子,小领导做大领导的好孩子,每上一级都是下一级的家长,每下一级都是上一级的好孩子,不好的孩子都要被家长修理掉。可能多少代人下来,连生理特征都发生变异,
3/ 一些少年青春期也没有像样的反叛——那本是人生成长必不可少的生理-心理成熟过程,毫无障碍地进入领导的好孩子队列,混成领导以后,无数好孩子乖巧地贴上来,代复一代,生活方式就是一层一层地做家长-好孩子。李光耀把这种现象称为“一个皇帝下面有无数小皇帝”。这大概是中国特色的精神和人身依附罢。
Read 20 tweets
28 Oct
1/ 那天徒步结束,从犹他山中出来,搭朋友停在目的地的车回山上的营地。他是路易斯安那人,父母是农户,从小说法语,五岁起上学开始学英语,长大后参加空军,退役后在法国生活了二十多年,娶了法国太太,中年后离婚,跟少年时的恋人结合。他车中有这首《再来杯咖啡吧》,Bob Dylan在法国小镇写的名曲。
2/ 你甜美的呼吸/天空珠宝般闪亮的眼睛/你挺直的背,柔顺的头发/散在枕头上/但我心中无感/没有情,没有爱,也没有感激/你的忠诚的不是对我/而是对上面的星空/上路前再来杯咖啡吧/离开前再来杯咖啡/我要去下面的谷地/你老爸无法无天/不干正事/他会教给你旁门左道/怎么看人下手/
3/ 他盯紧自己的地盘/陌生人插不进来/他加碗饭都要喊叫,嗓门震颤/ 上路前再来杯咖啡吧/离开前再来杯咖啡/我要去下面的谷地/你妹妹看到了未来/跟你妈和你一样/你没上学,是个文盲/架子上没有书/你的快乐没有边界/你的声音像草雀/但你的心像大海一样/神秘、幽暗/
Read 5 tweets
27 Oct
1/ 跟分不清hypothesis和reality的混球讲认知,基本是个体力活。不幸的是,国内的大学流行葫芦师教葫芦生,批量生产混球,对理论的hypothetical性质没有基本概念。他们恋爱结婚都不会痴到混淆hypothetical世界的理论婚恋跟生活世界的实体婚恋,但离日常生活稍远一点,这些才俊就两个世界掰不清。
2/ 比如说,刚才讲斯密的市场假设,那是他假设的一个经济理论前提,现实世界不存在那种接近完美的市场,他自己也不相信那种市场真的存在,或将来某一天会真的存在。那只是一个假设的理论前提,在hypothetical理论世界有逻辑的合理性,但逻辑的合理性跟现实存在的实体完全是两回事。
3/ 如果理论的hypothetical性质没有这种入门认知,但又热衷理论,实在是人生悲剧。以前专门给一些囫囵吞枣的才俊辨析“权利”这种东西。国内很多自称自由主义和保守主义的人喜欢讲权利,但往往五个指头掰不清,混淆理论假设的权利和现实世界的法定权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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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Oct
1/ 看到张维迎老师的一篇文章《知识分子诱导对企业家的偏见》,其中说“市场经济下,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自由的,都有发财致富的机会……” 张维迎老师曾对国内市场化理论做出过贡献,声望和地位都令人景仰。但他对现代社会的认知实在不敢恭维。
2/ “市场上人人平等自由,人人有发财机会”,从这种违反生活世界基本现实的认知前提出发,思路能走到什么地方?我不懂经济学,但读过一点亚当斯密,在斯密理论中,张老师说的那种市场是不存在的,只是一种理论虚构,在现实存在的市场中,情况跟张老师说的不一样:
3/ 不是每个人都是平等的、自由的,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发财的机会。亚当斯密在十八世纪虚构出一个接近完美的市场,作为经济理论前提,开创了崭新的认知领域,他的重大理论缺陷丝毫不影响他的伟大。就像一位朋友说的,亚里士多德讲日心说,也不影响他的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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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Aug
1/ 这几年,说起平等这个话题,经常想起一位北大老师的话:人生而不平等,才需要为平等而努力。最初,平等只是个理念、信仰或政治口号。有些国家就停在口号上了,另有国家就以法律和司法做更实在的努力。这都离不开人的三观。不管做哪一行,归根到底,总会有一个问题,就是自己想做个什么样的人?
2/ “你想做个什么样的人?”这会决定在人生关头朝哪个方向移步,也会影响每天处理琐事的方式和对待陌生人的言行。对于法官来说,审理案件是日常工作,站在原告和被告席上的都是些陌生人。许多大陆来的新移民有一种感觉,就是国内居民在自己国家受到的歧视远甚于刚到美国的移民。
3/ 即便对待非法移民子女,美国法院也比国内官府对待自己公民子女要人道——无论身份合法与否,都在居住地享有公立中小学义务教育。公立中小学拒收违法,收学费也违法。像国内大城市一样,让自己公民的子女在工作地入学无门,有比这更反人道的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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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Aug
1/小布什当州长时得克萨斯州立大学实施Top 10% Rule,不管高中好坏,只要在班里成绩前10%,自动进入最好的州立大学。一些白人和华人家长反对,因为挤掉了他们子女进一些竞争激烈的大学如UT Austin的机会。​Top 10% Rule有很多问题,比如说好高中30%的学生可能水平比差高中10%的学生还好。
2/ 居民区有穷富,学区也有优劣,但学童少年决定不了住在哪里,上什么中学。州政府这种做法,至少给了一些穷苦人家孩子机会。父母穷苦,政府管不了,但是至少在少年人生开始的时候,政府给提供了一个机会,没让人自生自灭。 ​这是通过公共政策调整,尽量给贫穷家庭的孩子一个机会。
3/ Top 10% Rule实施多年,在左右博弈中修修补补,但基本精神一以贯之:学生家庭起点不平等,但在高等教育方面,政府尽量给家境不好的孩子一个大致平等的起点 。如果让整个穷苦阶层的人和他们的儿女都看不到希望,这个社会肯定要出问题。政府能帮的有限,但至少要通过公共政策做些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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